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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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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子瑜進梁氏集團工作,轉眼已經幾個月過去。

大多時候梁一峰是開心的,像是懷了許久的夢想,總算踏上實現之路。

江禹安去上海工作,是這段期間幾件不大不小的事之一。

自從上次在小公園之後,他和梁珈珞沒再見過面,他時常會想起她,心會莫名酸澀。

林子瑜跟梁珈珞、於凡、韓璃成了好朋友,習慣在星期天晚上聚餐,原本一個月一次,後來幾乎是只要梁珈珞不用值假日班,幾個女人就會聚餐。

不知為何,林子瑜常將梁珈珞掛在嘴邊,連梁珈珞最近星期一、四都有下午診,會忙到八、九點這種事也告訴他。

梁一峰偶爾會在星期一、四送林子瑜回家後,故意不把公寓一樓大門關緊,到附近便利商店買兩盒明治巧克力冰淇淋,裝在保冰袋裏,再來到公寓三樓,將保冰袋擱在梁珈珞的公寓門前。

江禹安去上海工作,他看得出來林子瑜很失落,可是這陣子他跟她相處得越來越好,他們之間發生最大的一件事是,他跟她求婚了,而她沒有拒絕。

算不算春風得意呢?梁一峰有時會自問。

然而,沒有春風、沒有得意,甚至少了幸福感,也許是他們相識太多年了,也許是他始終明白她的心裏沒有他。

求婚那天,他帶林子瑜到他們常去的餐廳,沒有特意安排,他只是把在她車禍出院後,他回美國時買好的結婚戒指從口袋裏掏出來,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。

那時,他覺得自己這一生,非林子瑜不娶。

那時,他不認識梁珈珞。

林子瑜看著戒指,低聲說他父親一定會反對,她不認為他們能夠在一起。

梁一峰自信滿滿,如果他們之間的問題只是他父親反對,那一點都不是問題,他早過了會受父母影響的年紀,也不是還在青春期無法獨立。

隔天,他帶著林子瑜踏進父親的辦公室,對父親、對林子瑜,也對自己,宣示這一路走來,他對林子瑜有多麽用心。

那些心思都在不認識梁珈珞之前??他握著林子瑜的手,站在父親的辦公桌前,堅定的對父親說:「我只要子瑜,不要其他女人,你不滿意,我大不了帶子瑜遠走高飛。」

「你這種過慣富裕生活的大少爺,沒有梁氏集團,苦生活能過多久?你要是選擇她,就必須放棄一切,包括你名下擁有的股份。」他父親淡淡地說。

梁一峰從容不迫地對父親微笑,也淡淡的回道:「爸,你沒聽清楚嗎?我剛才說了,會帶子瑜遠走高飛,意思當然是放棄你打算讓我繼承的一切,我認為損失比較大的人是你,因為你只有我一個兒子。我確實是過慣富裕生活的大少爺,不過即使放棄梁氏集團、一毛不拿,我也有辦法成功。

「爸,你以為我不了解你那傳統又無聊的門當戶對觀念嗎?為了面對你今天的反對,我早就曉得我必須自己開路,我不會讓你有能力影響我的決定。你可以請人去查,AlexLiang在北美有多少資產、是哪些公司的大股東,留學那幾年我可沒當個只會玩樂、讀書的笨蛋闊少,我名下的資產恐怕遠超過你讓我繼承的。

「我愛子瑜,任何人都不能改變我要娶她的決定,你也是。對我用抽銀根這種對付小孩的招數,太看輕我了,我的能力足以影響梁氏集團,我在北美的投資,有動搖梁氏本業供應煉的影響力。不曉得你相不相信虎父無犬子這句話,我是滿相信的。」

「你為了這個女人,這麽多年前就在想出路?」他父親氣怒又震驚,從沒想到兒子竟為了護衛一個女人與他抗衡。

「不是想,是行動,而且我從留學第二年開始,就在進行這些事了,我希望你接受子瑜,你若是不肯接受,我其實也沒差。」說完,梁一峰拉著林子瑜走出辦公室,望著她說:「除了妳的心,沒有任何人、任何事能成為我們之間的困難。」

這話,他不單是對林子瑜說,也是對自己。

他一直想著梁珈珞在小公園說的那句話你若不是梁一峰,說不定我們還有可能??他發現,自己好似來到一個不歸點,已經無法確定能不能再走回林子瑜身邊。

付出那麽多年的努力,他手上所有用來與父親抗衡的籌碼,原是為了林子瑜才努力掙得的,可是握著她的手,站在父親面前時,他心中想的,卻是梁珈珞哭泣的臉。

梁珈珞想要這一份可能嗎?

過了幾天,收下求婚戒指的林子瑜來到梁一峰的辦公室,跟他說:「我想去上海看禹安。」

梁一峰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她的局促不安他看在眼裏,他笑著問:「什麽時候去?這個周末嗎?」

「嗯,如果可以,我星期五想請假,我跟禹安說了??你向我求婚。」她揚起頭,望進他的雙眸,猶豫許久才又道:「一峰,我們會幸福嗎?我愛的人??」

「什麽都別說,妳想去上海,沒關系,我能理解。」他笑了笑,走回桌前,拿起桌上的電話,撥打旅行社駐廠助理的手機。「謝小姐,妳好,我是梁一峰,麻煩妳訂兩張上海來回機票,一張周五出發周日回,一張周六出發周日回。周五那張,訂林子瑜的名字,周六那張訂我的名字,都訂商務艙。」

「??」

「嗯,今天開票。另外幫我訂酒店,周五晚上一間,周六晚上兩間。」

「??」

「對,五星酒店,行政大床房,謝謝。」梁一峰掛了電話,走回她身邊。「結婚是大事,要想清楚才行,如果妳確定選擇我,我一定會讓妳幸福,畢竟我已經走了這麽多年、這麽長的路,子瑜,妳不用擔心,我懂妳的想法。妳先去找禹安,我星期六再去找你們,帶妳逛逛上海。」

「一峰??」林子瑜欲言又止。

「不用想太多,妳放心去玩。今天晚上我有應酬,沒辦法送妳回去,我讓司機送妳,妳可以早點回去整理行李,明天晚上妳得陪我參加一場慈善晚會,大概沒時間整理。」

「謝謝你。」她低聲說。

「我們之間用不著說這三個字,妳去忙,事情處理完就先回去沒關系。」

待她離開關上門,梁一峰坐回辦公椅上,拿起手機,點開通訊簿,目不轉睛的盯著梁珈珞的名字,再點進去,是他已經刻入記憶裏的一組號碼,他始終沒將她從聯絡人刪除。

他按下通話鍵,立即又切,他曉得她封鎖了他的Line賬號,或許她也將他的手機號碼鎖進黑名單。

梁一峰遲疑許久,拿起桌機,按下那組熟悉號碼,響了好一會兒,那一頭終於有了響應。

「你好。」

「珈珞,我是??」

「我知道你是誰,有事嗎?」一聽到聲音,梁珈珞就曉得是他打來的。

「晚上有空嗎?七點之後,妳可以的時間,我們見個面,在上次那個小公園,可以嗎?」

她沈默許久,才問:「我最近常收到明治巧克力冰淇淋,是你買的嗎?」

「子瑜說妳星期一、四的下午診都忙到很晚,上次看妳在超商外面沒幾口就吃完一盒,我想妳應該很愛吃那個牌子的冰淇淋。」

「這樣算什麽?你跟子瑜約會,再上樓送巧克力冰淇淋給我,不覺得荒謬?」

「我只是想為妳做點事,沒別的意思。」梁一峰又想起她哭泣的樣子,他只希望她過得好。

「沒必要,我們不需要再見面。」

「我們見個面吧,說不定??真的是最後一次私下見面了,我有事想當面告訴妳。妳幾點可以?

多晚我都可以等。」他的語氣透著一絲懇求。

梁珈珞考慮了好一會兒,才淡淡地道:「我下午要跟一臺刀,沒意外的話,六點多會結束,七點可以離開醫院,約七點半。」

「好,我等妳。」

小公園裏,八點,梁一峰坐在長椅上,旁邊擱了個保冰袋,他的手機響了,顯示是梁珈珞打來的,他連忙接起,耳邊立刻傳來她急促的聲音—「你還在小公園嗎?」

「還在。」

「對不起,你先回去吧,我現在走不開,國道發生連環車禍,很多重傷患者,我才剛出手術室,現在在急診室支持,不曉得要忙到什麽時候。」

「沒關系,我等妳,多晚都沒關系。」梁一峰說。

「你??」

梁醫生這是光片,七床病患準備進OR了!

好,我馬上過去。

他聽見手機那頭的交談聲、匆忙腳步聲、吵雜聲,還穿插了不甚明晰的哭聲,似乎還有叫罵聲,急診室顯然又忙又亂。

「我得去忙了,真的別等我了。」

「妳忙,忙完打給我,多晚都沒關系。」他聲音溫和卻十分堅定。

「萬一等到天亮,別怪我。」她的聲音有些疲累。

「不會。」

結束通話後,梁一峰拿起保冰袋,走出小公園,回到車上,將前座兩邊的車窗降下,拿出筆電,開了手機WiFi基地臺分享,連進公司內網,處理公事。

時間流逝,電子文件幾乎都簽結、該回的Mail也都回過之後,他閉了閉眼,再看腕表,已經深夜三點二十三分,筆電的第二顆備用電池也到底了,於是他把筆電關機。

幾乎是下一秒,手機鈴響,顯示是梁珈珞,他立刻接起,「忙完了嗎?很晚了,我過去接妳,妳一個人坐車我不放心。」

「你還在小公園。」梁珈珞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疲備,聽起來感覺好可憐。

「對。」

她停頓半晌,才說:「我看到你了。」

梁一峰下車,發現她站在對面人行道上,他結束通話,收起手機。

深夜,兩人隔著一條街對望。

暮秋了,空氣有些冷涼,她穿著單薄的水藍色長衫、深灰牛仔褲,看起來似乎又清瘦了些。

梁一峰轉回車子,彎身將擱在車裏的西裝外套拿出來,把車窗關上落鎖後,他朝她走去。

梁珈珞五味雜陳,她從出租車上遠遠就看見他的車停在小公園旁,她要司機在前一個路口停車,緩步走過來,她隔著街看他坐在車裏使用筆電,她想他應該是在處理公事,以前她也常看梁仲洋這樣工作。

她默默地看著他,見他關了筆電,揉揉鼻梁骨,眼睛稍閉,他模樣疲累又似乎心事重重,沒多久她拿出手機,打了那組已經被她由手機通訊簿刪除,卻早已牢牢記住的號碼。

梁一峰走到她面前,將西裝外套覆上她雙肩,低頭望著她問:「晚餐有吃嗎?」

梁珈珞搖頭,說不出話。

他牽住她的手,往小公園另一頭的便利超商走去。

「我想也是,妳一定忙到連吃的時間都沒有,去便利商店吃點東西。」

她倏地停下腳步問道:「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,非要等到我不可?先說吧。」她不想面對這樣溫柔的他,就怕會無法克制對他的感覺。

梁一峰側頭望了她一會兒,繼續向前走。「吃完東西再說。」

梁珈珞拗不過他,只能任由他牽著走。

走進便利超商,剛補過貨的架子上,微波食物選擇多樣,他這時才放開她的手,問道:「想吃什麽?」

她搖了搖頭,她其實沒什麽胃口,這種時候,若她是一個人,多半回家喝杯溫牛奶,洗漱過就會上床睡覺了。

真的很累,連續近十個小時沒坐下來休息過,喝杯水的時間也沒有。

她走到熱食區,夾了兩個茶葉蛋,再到飲品冰櫃拿了一小罐鮮奶,便要走去櫃臺結賬。

一直跟著她的梁一峰看了,不讚同的道:「吃這麽少?」

「很累,只想趕快回去睡覺。」梁珈珞疲累地說。

他掏出皮夾幫她結了帳,她沒說什麽,拿著東西到用餐區坐。

她打開裝茶葉蛋的袋子,剝蛋殼的雙手微微輕顫,實在是太累了,今天連續跟了四臺刀。

梁一峰坐到她身邊,拿過她手裏的茶葉蛋,幫她把蛋殼剝掉,把蛋送到她嘴邊餵她吃,她沒推拒,一個蛋兩口吃光,沒多久便解決了兩顆茶葉蛋。

他打開鮮奶,插入吸管,遞到她面前,她手也沒動,只動嘴,分了幾次,將鮮奶喝光。

「夠嗎?我再幫妳買點東西。」他希望她再吃點東西。

「夠了。東西吃完了,你要說什麽?」

梁一峰沈默不語,將桌子收拾幹凈,把垃圾丟進垃圾桶,才拉著她走出便利超商。

兩個人走回小公園,他才開口,「我最近常想起妳在這個小公園說的話,妳說我若不是梁一峰,說不定我們還有可能,如果拿掉我的名字,不顧慮任何人,妳想不想要那份可能?」

梁珈珞愕然張嘴,仰著頭看進他的眼眸,發不出聲音。

「妳想要一份可能嗎?」他又問了一次。

「我想不想要很重要嗎?」她低聲反問。

「很重要。」看著她眼下深沈的黑眼圈,梁一峰難掩心疼,想讓她快點回去休息,又舍不得她離開。

「為什麽重要?」說完,梁珈珞又忍不住對於自己的不坦率感到生氣,若是夠勇敢,她該不顧後果,直接承認,對,她很在乎,在乎到想不管他是不是梁一峰、不管他有多愛林子瑜。

但人生哪能這樣自私?愛更不該如此。

是啊,她愛上他了,她可以面對自己的心,卻無法誠實的告訴他。

她怎麽可能什麽都不顧慮,梁仲洋、梁一峰的父親、親戚、梁一峰大概愛了一輩子的林子瑜??談戀愛很簡單,要走長遠、甚至相守一輩子卻很難。

「因為我發現自己到了無法回頭的不歸點,珈珞,妳要不要一份可能?」

梁珈珞淡淡的回道:「我不能要。」

梁一峰逼問她,「我問妳想不想要,而不是妳能不能要,我需要妳的答案。」

「我的答案是,我不能要,也不想要。」她說。

梁一峰笑了笑,伸手順了順她微亂的發,語氣感傷,「我跟子瑜求婚了,她沒有拒絕,她收下結婚戒指前,說我父親不讚成我跟她在一起,隔天我帶她去找我父親,我對我父親說,他反對我們,我可以什麽都不要,帶子瑜遠走高飛,不需要繼承他的財產我們也能過得很好。

「很久以前,我就知道我父親不會讚成我跟子瑜在一起,我付出許多努力,只為有一天能握著她的手,擺脫我父親的影響力。」他停下來,望著她眼裏閃爍著的水光,好一會兒才又說:「可是當我握著子瑜的手,站在我父親面前,想著這麽多年為她做的努力,想著那些都是在認識妳之前,想著、想著??妳在這個小公園流著淚的樣子,想著妳說,你若不是梁一峰,說不定我們還有可能,我突然領悟到,我似乎走過不歸點,再也走不回去了。」

梁一峰嘆氣,抹去她滴下的眼淚。

「我不想看見妳哭,今天找妳,只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,也許,我們有一點可能??如果說什麽都不可能,我也希望是由我親口告訴妳,我可能會跟子瑜結婚。對不起,其實我也看不起自己,更沒把握轉移到妳身上的感情能持續多久,我為子瑜努力這麽多年了,卻在認識妳之後,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變了,我對自己都沒信心,我的感情有多少價值?大概連給女人起碼的忠貞、安全感都沒辦法,難怪妳不想要。」

「子瑜已經收了你的戒指。」梁珈珞哽咽低語。

梁一峰懂她的意思,笑笑解釋,「戒指收了,婚卻不一定結得成,她這個周末要去上海找禹安,我想,她跟我一樣都不確定,不過不重要了,如果她跟禹安沒結果,我希望是由我來照顧她,因為我知道,除了跟禹安在一起,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不會快樂,我至少了解她的心,也愛了她這麽多年,雖然現在變了心??」他自嘲地笑,又說:「無論如何,我最少能當個包容、寵愛子瑜的好丈夫,最重要的是,我對她已經沒有愛的渴求,她的心,哪怕一輩子都在禹安身上也沒關系了。但不管我還愛不愛她,她都是我想守護照顧的人。」

「一峰??」

梁珈珞止不住滑落的眼淚,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比較可憐?她覺得情況荒謬可笑,卻笑不出來,在這些愛的覆雜關系裏,好似每個人都有無法言明又無可奈何的委屈。

她並不怕他的善變,他對林子瑜變了心,她不也對梁仲洋變了心,她並不害怕將來可能會變質的愛,她怕的是,那些無法切割的關系將會帶給他的羞辱。

她曾是他堂哥的女人、未婚妻,他的親友圈幾乎都熟悉她,若是兩人在一起,他該怎麽面對?

梁珈珞最後只能這麽說:「我祝你們幸福。」

梁一峰深深凝視著她,像是要將她的心思看穿,又像是想牢牢記住她的模樣,那神情好似在說,過了今天,他們倆便是咫尺天涯,各不相幹。

未重逢前,她覺得兩人各自天涯很好,可是現在這一刻,她明白了自己的心、也明白了他的心,從此兩人成陌路的結果讓她滿心苦澀。

「妳確定要祝我幸福?」他問。

「對,我必須祝你幸福。」她不再遲疑,堅定地說。

優柔寡斷不是她的作風,她可以果斷結束跟梁仲洋八年的關系,不可能斷不了跟他如此短暫的緣分,她只需要更多的工作、工作、工作??所有的遺憾、不滿足,全讓工作來填滿吧。

她和他不可能幸福,他的幸福就讓林子瑜來給,也唯有林子瑜給得起。

「我真心真意祝你們幸福。」梁珈珞又再說了一次,「我很累,快站不住了,想回去休息。」

「我送妳。」梁一峰說。

「很近,我可以自己走回去。」她只想趕快逃離他,祝他幸福的決心,在他專註的凝視下幾乎動搖。

「妳不是說很累、快站不住了,怎麽有力氣走回去?這麽晚了,我不可能讓妳自己一個人,我知道妳不想跟我獨處,不過不差這幾分鐘,我送妳到公寓門口,看妳進去,馬上離開,不會再多說什麽。上車吧。」

他拉著她的手,走到車旁,打開車門,看她坐上車,幫她系上安全帶,聞到她身上的消毒藥水味,還有發絲上淡淡的熏衣草香,他記得她說過她用熏衣草精油手工皂洗頭發,她喜歡手工皂搓揉出來的細致泡沫,也喜歡淡淡的精油香。

他記得好幾個晚上他們在黑色海把酒言歡,那些原該變淡的畫面,卻在這個瞬間鮮活起來,她說過的話、不經意透露的喜惡,他全都牢牢記著。

她眼下疲累的暗影、她因長時間手術輕顫的右手,他不曉得以後誰能照顧她、好好聽她說話,誰能為她撐起一片天,放手讓她安心飛翔,而不是要求她做一只安靜漂亮的金絲雀。

梁一峰望著她已經閉上的雙眼,想再次探問的念頭又壓了回去,她說了三次祝他幸福,也只能這樣,他沒有資格要求她什麽。

只是,連朋友都做不得,他是真的很舍不得,也放心不下她。

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,在她耳邊輕訴,「對不起,最後一次踰矩。妳要照顧好自己,找個真正對妳好的男人,我也??祝妳幸福。」

梁一峰抽身,繞過車頭,坐上駕駛座,沒看見她眼角泌出細細淚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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